人生有许多次选择,如何取舍,是有些智慧的,大的如在岔路口选择方向,小的如拔牙。老智,实际是我右下边牙床的一颗智齿。何为智齿?它的存离都充满智慧。如今这个年纪选择拔掉它实属不得已,毕竟它伴着我尝尽了无数酸甜苦辣,它的每条缝隙都蕴藏着人生阅历。
有人认为智齿完全是多“齿”一举,是画蛇添足。别看智齿闷声不吭,但痛起来会要人命,老的少的都吃过它的苦头。
凭良心说,我的四颗智齿还算中规中矩,但由于年久失修,又终年不见阳光,自然环境阴湿,磕磕碰碰也是常有的事。偶尔碰到牙医,用手电照一照,也只能看到老智的上半身。试想,在黑暗中蛰伏五十余年,没有一点定力还真做不到。可老智做到了,几十年如一日扎根在“隧道”深处。
老智年轻时跟着我吃过不少苦,在食品短缺的年代,一日三餐是缺少油水的,吃的是粗茶淡饭,青菜萝卜、番薯南瓜。我是上中学后才知道有奶糖和动物饼干的,那也是邻家妹妹手里的,自己很少能吃到。少了甜蜜的侵蚀,无意中造就了我年轻时的一副“好钢牙”。当兵时我们连队进行抓举训练,别人用手抓举起100斤水泥墩,我用牙咬住绳子轻松提起。吃老蚕豆、山核桃之类的,扔进嘴里即粉身碎骨,不吹牛,那时我的牙齿就像一把“老虎钳”。
那年,春风送来了一丝丝甜味,有“捷足先登”者吃到了巧克力、糖果,渐渐便产生了蛀牙。再后来,有一部分牙齿跟着也适应不了。比如老智。发脾气是本能,管住脾气是本事。老智的脾气急躁,也不是与生俱来的,年轻时默默无闻,既不喜形于色,也不怒目相待,出头露面有门牙,吃坚果时有前方的獠牙,基本上权利与义务相等。老智殿后,起的作用无非是不让多米诺骨牌倒下。近年老智有点变了,只要见到牛肉鹅肉火气大的,动不动就带领面部神经闹事,一开始送点头孢和甲硝唑,老智还是给面子的,三四天也就消气了。但老智现在是一根筋,只要稍一拱火,脾气就像千斤顶一撬就上,弄得我疼痛难忍。最难过的是吃饭,不敢细嚼慢咽,只能囫囵吞枣,痛得让人怀疑人生了……
拔牙!别无他法!
那天走进医院,我又想起了老智的好,如果不是它让我忌了口,我定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的。所以它又像是时常给我敲敲警钟的挚友,给我点疼痛让我保持清醒,这么想想,确实有些舍不得它,也想过弄点消炎药吃吃算了,最好能保守治疗。等到躺在牙科诊室的椅子上,照明灯一打开,就由不得自己了。医生用钳子敲敲老智,老智摇了摇头。医生说:不用保啦,摇头晃脑的,这牙必须拔掉了。我问,拔牙痛吗?他反问,你没有拔过牙吗?我说是的。他说打麻药有点痛的,根浅的好拔一点,根深的就会痛一点。他要我把嘴张大一点,给老智消了下毒,接过助手递过来的针筒,开始在老智周边打麻药。过了两三分钟,他问嘴唇麻了吗?我说有点麻了。又过了一两分钟,我感觉有一把老虎钳放进了嘴里。这时我想提醒医生别拔错了,但来不及了,一会儿工夫就听医生扔下钳子,然后用棉球压到牙床上,说,好了,起来吧。今天不要刷牙了,也不要吐口水。起来后感觉整个下巴、嘴唇麻的很。医生指了指托盘说,这是你的牙齿。我定睛一看,老智又黄又长,看上去有点吓人,但很完整。别了,老智!
俗话说,牙痛不是病,痛起来真要命。我觉得这是谬论,人家都要你命了,还说不是病,睁眼说瞎话。但它也提醒我们一定要注重日常维护,因为病从口入,要锻造“铁齿铜牙”,必须“从娃娃抓起”,因为培养一口好牙真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