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博物馆展出的青铜凤鸟柱头。李自强 摄
三星堆博物馆展出的青铜大立人像。李自强 摄
三星堆博物馆展出的陶器。 德阳市纪委监委 供图
习近平总书记在二〇二四年新年贺词中指出:良渚、二里头的文明曙光,殷墟甲骨的文字传承,三星堆的文化瑰宝,国家版本馆的文脉赓续……泱泱中华,历史何其悠久,文明何其博大,这是我们的自信之基、力量之源。
为进一步深化对悠久历史、博大文明的理解,分四期推出记者走访有关文博单位、采访专家学者的相关报道,与读者一起学习。
四川省德阳市广汉市西北,被誉为“20世纪人类最重大考古发现之一”的三星堆遗址足以令世界惊艳。2023年12月15日开幕的第五届世界考古论坛公布了“重大田野考古发现”获评名单,“四川广汉三星堆遗址:古蜀荣光和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见证”位列其中。
沉睡数千年,一醒惊天下。三星堆遗址,是同时期长江流域文化内涵最丰富、面积最大的都城遗址,代表了数千年前古蜀文明的发展水平。青铜面具、青铜大立人像、青铜神树、青铜太阳轮……一件件惊艳世界的文物,既体现了中华文明的多样性,又见证了中华大地各区域文明的交流互鉴,为中华文明多元一体增加了新的实证。
揭开古蜀文明的神秘面纱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唐朝诗人李白的《蜀道难》,让世人对传说中的古蜀历史产生无尽的遐想。直到近代,有了三星堆等考古发现,古蜀文明的神秘面纱才被一点点揭开。
1929年,广汉真武村燕家院子发现一个玉石器坑,出土圭、璋、璧、琮等玉器三四百件。玉石器坑附近,鸭子河与马牧河流经于此。其中,马牧河侧隆起三座土堆,仿佛三颗星傍依,三星堆因此得名。
“新中国成立后,考古学家冯汉骥和王家祐几次前往广汉考察,推断三星堆一带很可能是古蜀国的一个中心都邑。”三星堆博物馆副馆长余健介绍,近百年来,三星堆的考古发掘持续吸引着世界目光:1934年,首次出土器物600余件;1986年,1、2号祭祀坑出土器物1700余件;2020年,3至8号祭祀坑出土文物1.5万余件。“这些出土文物,每一件都是无与伦比的艺术品,为我们了解古蜀文明提供了珍贵资料。”
在三星堆,出土了许多陶器。曾有考古学家这样说,陶器的发明,是人类文明发展的重要标志,是人类第一次利用天然物,按照自己的意志创造出崭新的东西。从世界早期文明来看,每个地区的陶器制作都有属于自己的文化风格。在三星堆,出土了很多“头重脚轻”的小平底罐,整体呈锥形。小小的陶器,反映出古蜀人尊重自然、利用自然的生活智慧。
在三星堆博物馆展厅内,有一件重量级文物——祭山图玉璋。用玉璋来祭祀山川,代表了古人对自然的敬畏与尊重。《周礼》有云:“璋邸射,以祀山川。”这是一件带有叙事性纹饰的文物。玉璋的上下两端雕刻出山脉和正在祭拜的人。三千多年前的古人用细如发丝的线条雕刻出庄严隆重的祭祀活动场景,表达对世界的探求与理解。
在三星堆文物中,还发现了大片丝织物残留,印证了蜀锦源远流长的历史。中国自古就以丝绸闻名于世。《说文解字》中对“蜀”的解释是“葵中蚕也”。西陵氏嫘祖和青衣神蜀王蚕丛名号等传说也表明四川是中国丝绸重要产地之一。汉朝在成都设立“锦官”,专门管理蜀地的丝绸织锦,因此成都被称为“锦官城”,“千载丝绸路,桃花开蜀锦”。难于上青天的蜀道,却难阻蜀锦冲破巴蜀山峦,随着商队而蜚声海外。三星堆文化,使得历史悠久的中华丝织工艺有了更多考古实证。
关于三星堆文物,青铜神树是知名度最高的文物之一。中国古代文献中,有许多关于神树的传说。最具代表性的是东方“扶桑”、中央“建木”和西方“若木”等。有专家认为,三星堆的青铜神树应是这些传说的复合型产物,可视作上古先民天人感应思维观念的形象化写照。其他耳熟能详的青铜纵目面具、青铜大立人像、青铜太阳轮等文物,同样表现出古蜀先民浪漫的想象力和非凡的创造力。今人通过对古蜀人精神世界及其文化源流的解读,探求中华民族共同的信仰与精神根脉。
“这些看似天马行空的器物与同时期的中原夏商文明的青铜器物有着明显的不同。”余健认为,具有鲜明地域特色的大量出土文物告诉我们,传说中的古蜀王朝并非子虚乌有,成都平原在商周时期甚至更早,确实存在过繁荣昌盛的古文化及古城、古国,拥有同中原和其他地域一样悠久而发达的历史文化。
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生动实证
三星堆从何而来?
考古学家经过对三星堆新出土文物的研究判定,三星堆与国内其他地区存在密切的文化联系,是中华文明的重要成员。
在三星堆博物馆内,有一件青铜鸟足神像,人身、鸟足、倒立,按罍顶尊,融合了三星堆文明、夏商文明的典型特征,也兼具良渚、仰韶、石家河等文明的印记。余健介绍,尊和罍是夏商文明的代表,鸟足神像则是古蜀文明的特征。
“在中国古代神话中,鸟是沟通天地人神的使者,人鸟合一的形象被赋予了神性。这些文化因素集合到同一件器物上,是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生动实证。”还有,凸显中华民族精神图腾的龙的形象,在青铜鸟足神像上出现两次。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员黄剑华认为,古蜀文明作为中国古代南方文化系统长江上游的一个重要文明中心,与黄河流域的中原文明等有着源远流长的文化交流和影响。仔细观察三星堆文物便会发现一个现象,玉琮十分类似良渚文化出土的同类器物;陶盉、玉璋、铜牌饰等深受二里头夏文化影响;铜罍、铜尊等青铜器深受殷商文化影响——三星堆与中原文明、长江中下游文明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器物是中华文明多元融合的记录者。
“研究中华文明的起源及形成发展的过程,就要研究多元一体的格局,探寻各个区域的文明怎样百川归海,怎样从涓涓细流汇集成滚滚洪流。”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王巍说。
同样在三星堆,出土了大量玉器。玉璋、玉璧、玉琮、玉戈、玉凿、玉斧、玉瑗、玉刀、玉环、玉珠、玉管……以玉礼天、以玉比德,中国玉文化具有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内涵,三星堆的玉器同样蕴含着中华文明的深厚基因。负责布展的三星堆博物馆学术研究部部长吴维曦称,三星堆玉璋的器形和纹饰受河南二里头文化和陕西石峁文化的影响,玉戈造型与河南二里岗文化、湖北盘龙城遗址、安阳殷墟、江西新干大洋洲商代墓葬出土玉戈相近,玉璧与安阳殷墟、江西新干大洋洲商墓出土的同类器物相似,绝大多数玉琮的造型特征具有典型的西北齐家文化风格。“这些玉器反映了数千年前三星堆先民在继承借鉴基础上的独特创意。但即使是这些‘原创作品’,仍然包含着夏商周时期‘以玉礼天’的文化内涵,闪耀着多元文化风采。”
三星堆,正是中华文明满天星斗中的璀璨星辰,正是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生动实证。
在世界人类文明发展史上,三星堆考古发现揭示的古蜀文明,堪称东方文明的一颗明珠。黄剑华认为,三星堆考古发现揭示了古蜀与南亚、中亚的远程贸易和交流,出土的大量海贝来自温暖的印度洋海域,蜀布与丝绸很早就通过西南古商道销售到了古印度、大夏(阿姆河流域)与古罗马,“这说明了古代蜀人并不封闭,很早就与世界上很多国家有了经济贸易往来。人类文明史的发展,并不是封闭的,而是相互交流影响和促进的结果。中华文明自古以来也是开放的,与世界的交流可谓源远流长,三星堆考古发现对此也是一个很好的印证。”
用数字化讲好文物故事
让文物说话、把历史智慧告诉人们。三星堆博物馆馆长雷雨曾多次在不同场合,分享三星堆如何用数字化讲好文物故事。
近年来,三星堆博物馆持续发力文化数字化,利用人工智能、云计算等技术,丰富拓展文物保护利用的广度与深度,让古老的三星堆文化插上数字化翅膀。数百件新出土“重器”首次展出、AI算法实现文物复原、裸眼3D还原考古“方舱”,新馆全面提升观展体验,力求更好呈现文物背后的故事,为观众开启一场历史文化盛宴。
在三星堆博物馆里,有一处灯光秀体验区,通过动画的形式还原了《山海经》里的一段记载:“西南黑水之间,有都广之野,后稷葬焉。爰有膏菽、膏稻、膏黍、膏稷,百谷自生,冬夏播琴。鸾鸟自歌,凤鸟自儛,灵寿实华,草木所聚。爰有百兽,相群爰处。”绮丽的文字和画面展现了数千年前的古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动场景。这种全新的文物参观和体验方式,可以让观众“一边看文物、一边看电影”,真正感受到气势恢宏的三星堆文化。
善于把优秀传统文化和时代审美有机统一、紧密结合起来,才能在继承中发展、在发展中继承。如今在三星堆,大型沉浸式数字交互空间《三星堆奇幻之旅》,通过数字技术,为用户提供全新的沉浸式体验,实现“破屏”融合传播。
12K技术微距拍摄三星堆文物,让网友得以“脸贴脸”沉浸式看国宝;裸眼3D重现三星堆古城过去的辉煌,三星堆文物开口说唱刷屏朋友圈……充满神秘感的三星堆文化正在插上数字化翅膀,重焕生机。
一系列新技术、新理念,让丰富的文物资源活起来。三星堆博物馆已先后实施多期文物数字保护项目,完成绝大部分文物的高精度采集,并建立三星堆文物数字资源管理系统对文物资源进行统一管理。
器以藏礼,物以载道。考古遗迹和历史文物是历史的见证,必须保护好、利用好。文化遗产的数字化,是实现文物由物质资源向数字资源转化的基础性工作,同时也是让文物及其所承载的文化信息走向公众参与社会教育、走向世界参与文明互鉴的路径。正如雷雨所说,博物馆应顺应时代要求,在观念上转变、方法上创新、内容上升级,不断提高博物馆文化传播的辐射力、感染力和生命力,提升博物馆的社会服务水平和效能,让博物馆中的文物活起来,让文物的价值内涵与文化元素在现代社会中得到更加充分传播。(作者:李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