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辽宁锦州才得知,锦州苹果是一个名牌,是受地理标志法律保护的。据《锦州县志》记载,锦州苹果栽培历史悠久,果肉脆,酸甜可口,而且还容易贮藏。尤其苹果外观清洁、色泽鲜艳,真应了那个“锦”字。
“锦州那个地方出苹果”,已经成为锦州这座城市最具代表的宣传语了;如果知道了它的出处,那会叫人马上庄严起来的。因为这是毛泽东上世纪五十年代在一次党的会议上说过的。
锦州,就像挑夫肩上的担子:一头是华北平原,另一头是东北平原,而且还分别系着两个舞动的彩带:环渤海经济圈和东北亚经济圈。但是,对于有军事地理知识的人来说,地处北边的锦州与南边的山海关一线,正拉出了一条辽西走廊,把东北与关内各地连在一起,其势如咽喉,其命悬一线。
1948年9月12日到11月2日,东北野战军发动的辽沈战役揭开解放全中国序幕。毛泽东曾说:“辽沈战役的胜利使中国的军事形势进入了一个新的转折点,这是中国革命成功已经迫近的标志。”在毛泽东的《七律?吊罗荣桓同志》诗中有“长征不是难堪日,战锦方为大问题”一句,专家是这样解释的:“长征是伟大的,但是比较起来,长征中经历的一切艰难困苦还不算令人难堪,1948年攻打锦州之战能否取胜,才是中国革命进程中的重大问题。”
塔山阻击战是保障攻克锦州的关键一战。塔山距离锦州仅30公里,是快速驰援锦州的必经之路。实际上,塔山没有塔也没有山,只是一个小村庄。就是说,塔山没有防御纵深,地势易攻难守。政委罗荣桓说:“一定要顶住敌人,顶住了就是胜利。”
国民党军队疯狂进攻,解放军灵活反攻,如此胶着状态,一直持续到锦州被攻破;由此东北的大门关上了,围在东北的所有国民党军终于失去了撤回华北的机会。
这里,抄录一段塔山阻击战革命烈士纪念塔碑文:塔山阻击战是我军战史上最为惨烈的战斗之一,打破了蒋介石增援锦州的计划,保证我军迅速地攻克锦州。在长达八千米无险可守的阵地上,与敌人短兵相接,日夜鏖战,阵地失而复得,工事毁而再修,坚守六昼夜。
在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的阅兵式上,通过天安门广场的100面荣誉旗帜中就有塔山英雄团,足见塔山阻击战在解放军战史中的地位。而“顾全大局、严守纪律、勇于牺牲、敢打必胜”的十六字塔山精神,又为锦州苹果增添了特别的风味。
辽沈战役期间,正值锦州苹果成熟的时节。塔山后面山坡的苹果树上果实累累,伸手可得。解放军在不远处构筑工事,休息的时候就坐在苹果树下,尽管劳累饥渴,却没有一个战士去动苹果。以后,很多将军都在回忆中提到这个事。
在战前政工会议上,罗荣桓指着院子里的苹果树说:“要教育部队,保证不吃老百姓一个苹果,无论是挂在树上的,收获在家里的,掉在地上的,都不能吃,这是一条纪律,要坚决做到。”
在1956年党的八届二中全会上。毛泽东说:“锦州那个地方出苹果,辽西战役的时候,正是秋天,老百姓家里有很多苹果,我们的战士一个都不去拿,我看了这个消息很感动。在这个问题上,战士们自觉地认为,不吃是高尚的,而吃了是很卑鄙的,因为这是人民的苹果。”这时距离辽沈战役胜利已经过去八年了。
现在,辽沈战役锦州攻坚战期间解放军驻扎地,建起了锦州苹果廉政文化展览馆。文化展览追溯讲述的是“锦州那个地方出苹果”的前世今生。
此后,毛泽东就始终把“解放军不吃苹果”的故事作为党风建设的典型范例。比如,20世纪70年代初,对“锦州那个地方出苹果”的话题毛泽东又先后两次提及:辽西战役的时候,正是秋天,老百姓家里很多苹果,我们战士一个都不去拿。为此,毛泽东还点出了“不吃苹果”后面的提升层面。他说:“我们的纪律就建筑在这个自觉性上边。这是我们党的领导和教育的结果。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无产阶级的革命精神就是由这里头出来的。”
军人之品质,战士之素养,源于高度的自觉性,以及对纪律内涵的深刻理解。
塔山阻击战是一个塑造作风的环境,而抗美援朝战争中的上甘岭血战又怎能不说是锤炼钢铁意志的大熔炉呢?
不足3.7平方公里的上甘岭,承受了190多万发炮弹,5000多枚炸弹,山头被削低了两米。据说,因为有太厚的浮土,手榴弹丢上去,听到的是“噗——”的一声,弹片无法散开,没有了杀伤力。在这里,志愿军和美军展开了拉锯战。
坚守坑道里面的战士缺水:嘴唇干裂起泡,饼干能把舌头割破;唇上抹牙膏,舔湿润的壁石,什么办法都用上了。
向山上背水难度极大,尤其是接近坑道的那50米,完全暴露在美军的火力封锁区。很多给坑道运送补给的战士都死在这里。军长急了,大声喊道:“谁能给上甘岭阵地送一箱弹药,一袋萝卜或苹果,就给谁记功!”据军史记载,我军后勤一共准备了4万公斤苹果,但最终只送进去一个,还是战士在弹坑边捡到的。
当时,在坑道里的一个连长,战后曾写下散文《一个苹果》,记叙了八位志愿军战士,七天没有喝到一口水,但谁都舍不得吃那唯一的苹果,传了一圈又完整地传回他手中。
这篇散文曾被选入学校课文。1956年所拍摄的电影《上甘岭》,真实地反映了这个情节。上甘岭血战43天,郭沫若曾说:“这些真人的可歌可泣,真事的惊心动魄,比世界上任何民族的伟大作家所能创造出来的英雄人物和传奇故事还要超越,出人意外。”
正是因为上甘岭战役给美国人带来很多疑问,最终被收入美国西点军校的教科书,极有必要进一步研究探讨,寻找最终的答案。
让许多上年纪的人记忆犹新的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朝鲜电影《摘苹果的时候》,反映年轻一代蓬勃向上,热爱生活,热爱劳动,要将山区变成丰硕果园的故事。不久前,我找来完整版看了一遍,那首叫《欢乐的果园》的插曲,旋律动人,感染力很强,“无边的果园,茂密的果园;村前一片苹果树,村后是花果山。”
收获之景,喜笑颜开,气氛盎然。战火硝烟消失在苹果园里,战争创伤留在历史深处。当我们快乐恬适地享用苹果的时候,很少想到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就因为苹果发生了多少耐人咀嚼回味的故事;在历史和现实之间的往复,常常叫人于欢笑时戛然而止,于悲哀中倏然释怀。
我突然有个念头闪过,向上甘岭运送的苹果是哪里产的?是从国内运过来的吗?那么远的路,那么紧张的军事运输。有资料说,在前线指挥的军长曾用自己的钱买了当地的上万个苹果。
在我眼中,锦州苹果和上甘岭苹果,当之无愧成为卓越的代名词,这并不只是因为苹果外观的可爱,抑或苹果味道的甜美,而是因为它们有着相同的精神蕴藏,可成为我们永葆初心的时代信物。(陈亚军)